2023-11-12 13:50:35|已浏览:60次
作者|丁昱(发自华盛顿特区)编辑|漆菲
几经周折回到了日本东京的家,爱香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不需再为怕感染新冠病毒而提心掉胆,不会再因东亚面孔而受到歧视,也不用在一个对外国人才愈发不友好的工作市场备受打击了。但回想起过去的两个月,她还是无法释怀。“那些日子压力非常大,心情低落,甚至抑郁。”爱香说。
爱香去年是在新冠疫情在美国暴发后选择离开的众多国际学生之一。根据美国人口普查局的数据,从今年2月到7月,在美外国国籍居民占全国人口的比例从6.8%降至6.2%。有近200万在美长期居住的外籍人士在这五个月间离开,其中最主要的一部分便是留学生。
从因3月美国封城期间被迫离开宿舍、“逃”回祖国的本科生;到5月毕业季后,因惨淡的工作市场和签证到期而离开的毕业生;再到因为签证与国际旅行的多重限制,而无法按时赴美开学的2020届新生――他们每年为美国创造了数百亿美元的收入,至今却无法踏入美国的国门。
亚裔留学生遭遇歧视和暴力爱香在华盛顿的一所高校就读教育学硕士专业,去年夏天毕业后,她开始在学校兼职做研究,并四处申请全职工作。作为留美国际学生,只有在一年选择性实习期(Optional Practical Training,简称OPT)结束前找到工作,才能获得继续留下的工作签证。
尽管投出去的简历鲜有回应,但爱香却始终没放弃希望。然而,新冠疫情的到来给了她一记重拳。
因为在日本的亲人提醒和对新冠病毒的恐惧,爱香几乎闭门不出,出门只去超市采购食物,但依旧会遇到针对自己的歧视和语言暴力。“有次我在超市排队结账时,试图跟前面的人保持距离所以退了一步,站在我后面的女人就很用很粗鲁的口气说,‘离我远点!’”她回忆道,“这让我非常不舒服。”
疫情期间,爱香家附近的Whole Foods超市。
随着新冠疫情的扩散,美国多地出现针对亚裔人士的语言甚至肢体暴力事件。有韩国留学生在纽约街头因为没戴口罩而被路人用拳头攻击;有亚裔父亲带着两个孩子在得克萨斯州一家俱乐部门口被人用刀袭击,原因是被认为是中国人;前民主党华裔总统参选人杨安泽也在跟家人逛超市时被人品头论足,为此他专门在《华盛顿邮报》撰文称,“我们亚裔美国人不是病毒。”
前民主党党内总统参选人杨安泽在华盛顿邮报发文 《我们亚裔美国人不是病毒,但我们可以成为治愈病毒的一部
美国联邦调查局(FBI)此前发布警告称,随着新冠病毒危机的持续加剧,针对亚裔的仇恨犯罪频率将不断上升。美国亚太裔委员会全国主任格雷格?奥顿(Gregg Orton)提醒说,相关情报文件“表明了问题的严重性。我们必须消除种族主义” ,“我们处于这种困境之中,我们必须注意所使用的语言”。
随着3月中旬美国总统特朗普宣布美国进入“国家紧急状态”,各地纷纷进入封城阶段。彼时新冠病毒在美国已经广泛传播,包括纽约在内的许多大城市出现确诊病例的指数式增长,床位和医疗用具的短缺新闻充斥着电视屏幕。爱香也听闻有朋友感染新冠病毒的消息。尽管她的兼职工作转到了线上,但实习合同将于7月终止,OPT签证也随之过期。
封城带来的是经济的急转直下,全美失业率从3月的4%左右飙升至4月的近15%,这意味着有2300万美国人没了工作。而由于大部分美国人过着“月光族”生活,一天不工作,便可能交不上下月的房租或贷款。
为了应对这一情况,美国国会于3月底通过《冠状病毒援助、救济和经济安全法》(CARES Act),为低收入民众发放每人1200美元的救助金。不过,留学生群体并不符合收取救助金的条件,因此部分有条件的高校专门设置了支援基金,发放几百到一千美元给有紧急需要的学生。
然而,这种一次性的资金救助无法缓解连续数月的封城带来的经济打击,而确诊数字的居高不下也使解封看起来遥遥无期。面对失业率的激增,特朗普决定通过限制部分移民及签证的方式来减少市场竞争、优先保证美国公民的就业。
“如果这些被解聘的美国人被从外国进来的人替代了,这将是错误的,也是不公正的。”特朗普在4月的一条推特中写道:“我们必须优先照顾好美国工人。”作为应对措施,他先于4月暂停永久居民(绿卡)的办理,又在6月发布行政令,中止颁发多种工作签证至今年年底,包括爱香原计划申请的、针对专业与科技人才的H-1B签证。
爱香意识到自己可能找不到工作了,她投出了200多份简历,却没收到一封回信。“我知道自己随时能回日本,但还是想要挑战一下,尝试在美国找工作。但这种情况让我觉得,想在签证过期前找到工作的可能性几乎为零。”4月底,爱香做出了回国的决定。
“不是我不想在美国找工作,是美国不要我”往年每到5月,拥有十多所高校与研究生院的美国首都华盛顿便沉浸在毕业季的热闹中,美国国家纪念碑与林肯纪念堂会挤满拍毕业照的学生。然而今年因为疫情,原本应与家人和同学聚在一起举办庆祝毕业典礼的毕业生,转为在家观看学校的录播视频。各大地标建筑与街道上,只剩下稀稀落落慢跑的人。
每年春天,林肯纪念堂是华盛顿及周边高校毕业生拍毕业照的盛地,但今年疫情期间却冷清许多。(Source: AP)
对于这一届美国毕业生来说,不但经历了最为匆忙与草率的毕业,更要面对金融危机以来最差的就业市场。我居住的公寓有很多在周围高校就读的中国留学生,毕业季到来后,公寓的二手微信交流群里不停有“紧急回国,家具甩卖”或“家电免费送,今天必须出”的消息。
大部分刚毕业且签证到期的中国学生,开始想方设法回国――经济条件好的买到了动辄要价十几万的转机机票,运气好的则可以排上大使馆的包机。因为不同国家转机政策的变化,这些珍贵的机票往往到了出发前几天才能得到确认,大使馆的包机更是在起飞前48小时才会通知被选中的学生。这让不少留学生在离开时显得异常匆忙,几年的家当来不及寄走或转卖,很多直接免费送出。
6月初,我来到一位同学家购买二手打印机。进门后看到她一个人坐在地板上,用行李当电脑桌。家具已经被搬空,厅里只剩下十几个白色垃圾袋。“不好意思有点乱,走得太急了。”她连忙站起来,脸色疲惫,满是歉意地说,“那个……你可以帮我一个小忙吗?我室友都走了,但要扔的东西太多了,又今晚就走,两个人扔会快一点。”
今年5月她刚从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毕业,几天前靠中介抢到了从巴黎转机回国的机票,并幸运卡在法国禁止国际转机的前一天飞走。由于飞机将于次日在纽约起飞,她得在一天之内处理完公寓的所有杂物,否则会被收取上百美元的清洁费。由于回国前需要开具新冠病毒的检测证明,而由当地政府设置的检测站要一周多才能出结果,她想方设法找到一家华人诊所做了检测,三天拿到结果,勉强赶上计划。
当我们在垃圾站进行分类时,我才发现,她要扔的东西根本算不上“垃圾”。袋子里有写满笔记的课本,看起来几乎全新的台灯和加湿器,还没拆封的化妆品,以及厚重的冬季外套。“这个保温杯是我妈妈专门从国内寄来的,怕我喝不上热水。”她握着一个红色杯子,有些犹豫不决。“还有这些笔记,我本来想着留着以后参考的,但真的带不走了。”她边说边将一撂贴满五颜六色标签的笔记本放入可回收箱中。
在这个由移民建立的国家,媒体和影视作品中往往充斥着只要努力便能实现梦想的故事。大部分像我这样的中国留学生来到美国,是为了追求高质量的教育,建立开阔的国际视野,通过在这里的学习丰富自己的履历,为将来的工作与生活打下更好的基础。但在特朗普就任总统后的几年内,美国移民政策不断收紧,就业政策也愈发偏向本国公民。
2018年贸易摩擦以来,中美关系逐步恶化,今年美国政府高官不断就新冠肺炎大流行责怪中国,并公开使用“中国病毒”这样具有歧视性的词语,使得美国人对中国的好感度降到历史新低,美国社会对中国人愈发不友好。如果说以前还有空间让我们在美国通过努力来达到梦想,现在这样的空间被大大挤压。
“不是我不想在美国找工作,是美国不要我啊。”聊到未来的规划时,我的留学生朋友们连连叹气。他们大都二十刚出头,承载着全家人的希望来美求学,努力适应语言与文化障碍,每天泡在图书馆,熬夜写论文更是家常便饭。他们本希望毕业后能在美国找一份工作,或至少利用一年实习期为履历加分,而如今,不少人却像“逃难”一般离开这里。
另外,在华盛顿的留学生大多选择国际关系与贸易类专业,大家担心,随着中美关系的恶化,两国之间的经贸、文化与人员往来会逐渐减少,美国公司在中国投资的意愿也会下降,即便回国,找工作的难度也会增大。
“害怕因为某个小决定毁掉了留学机会”中国留学生担忧中美关系的未来,其他国际生则更担心错失好不容易得来的读书机会。
7月,劳塔罗回到了家乡阿根廷。他原本已在华盛顿工作了一段时间,并将于今年秋季进入西海岸一所常春藤高校就读经济学博士,但现在却困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家中,从网上开启新学期。
去年年底拿到博士录取通知后,劳塔罗今年年初通过工作签证来到华盛顿一家国际组织工作。第一次来美国生活的他,打算利用上半年存些钱,也顺便习惯一下周围的环境,为博士阶段做准备。他原计划暑期离开,将工作签证换到学生签证后再返回美国上学,然而疫情的到来打乱了全部规划。
3月美国开始封城后,尽管劳塔罗的工作顺利转到线上,他仍担忧能否顺利开学。根据美国移民局的要求,签证类型的转换必须在美国之外进行,但新冠疫情的发酵,逐步切断了绝大部分的国际旅行。当时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劳塔罗决定先在华盛顿等一等。“疫情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也就持续一两个月。”劳塔罗说,“但随着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开始慌了。”
到了6月,美国疫情仍不受控,每日新增确诊人数居高不下,情况对劳塔罗来说越来越不利。他害怕因为滞留美国而无法及时转换学生签证,最终导致无法顺利开学。
他很快联系了阿根廷驻华盛顿使馆,希望能乘使馆包机回国。然而当时使馆正忙于救援刚刚毕业、签证即将过期的留学生,有稳定工作的劳塔罗没有非法滞留的风险,所以没被优先考虑。不过,通过使馆的推荐,劳塔罗买到了从美国南部城市迈阿密飞往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机票。他在一天内与工作上级和房东沟通好,于7月初匆忙回国。
劳塔罗刚一回国,美国政府便公布了针对国际学生的进一步限制。特朗普7月6日宣布,将不再为上网课的国际学生颁发签证,即使人在美国,若下学期只上网课,也需要离开美国。该政策一出,包括哈佛大学与麻省理工学院在内的多所美国高校,以及包括加利福利亚州在内的20个州,迅速对联邦政府提起诉讼,迫使特朗普在一周后撤回了这一政策。
风波落定,劳塔罗仍希望能在9月前回到美国,所以向美国驻阿根廷使馆预约了面签。然而,彼时的阿根廷也遭受新冠疫情冲击,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进入封城阶段,他的面试预约被取消了三次。
到了8月底,眼看马上就要开学,签证还没有着落,劳塔罗只得跟学校提出线上进行秋季学期课程的请求,学校也表示理解。据他说,博士班中的国际学生几乎都选择了线上开学,有一位还选择了延后一年入学。
劳塔罗在阿根廷的家里上网课,他准备好了电脑和大杯的马黛茶来提神。
今年秋季,美国的入学率被认为降至二战以来的最低水平。美国国家政策基金会(NFAP)的一项研究结果显示:2020-2021秋季入学中,美国高校国际新生入学人数预计将比2018-2019学年下降 63%-98%,最少下降6000至12000人,最多下降87000至100000人。
根据美国国际教育工作者协会(NAFSA)对超过520所高校的调查,超过一半的美国大学表示,2020年国际学生的数量相比上一年有所下降,其中18%表示有显著下降。而根据286所美国大学上报的数据,有4488名学生选择延后一年入学,其他57855名选择今年开学的学生中,很多人因为签证限制和疫情影响无法顺利来美。
这使得本就因为疫情遭受重大损失的美国高校进一步失去重要的收入来源。NAFSA的统计显示,2018到2019学年美国共有109万国际学生,为美国创造了410亿美元的收入与超过45万个就业岗位。所有国际学生中,中国学生占到约37万,超过总数的三分之一。
中国是美国最大留学生源国,接近国际学生总数的三分之一。来源:美国移民和海关执法局(ICE)
哥伦比亚大学负责国际计划与特殊项目的副院长杰西卡?萨尔斯?丁斯克预计,今年将有30%-40%被录取的国际学生不会来美;这可能会让美国高校损失40万名学生,造成约150亿美元的经济损失。而从3月新冠疫情在美国大暴发以来,不少高校已经因为财政问题开始削减项目、停止新教学楼施工、暂停培训甚至裁员。
“对我来说,最看重的是能去美国顶尖大学学习的机会。”回忆过去几个月的波折时,劳塔罗不禁唏嘘,“因为事情是突如其来的,从学校到公司,所有人都很慌乱,不知如何应对。我对美国的制度和法律也不太了解,很害怕因为自己的某个小决定,毁掉了这个珍贵的机会。”
开学的高校成了新冠重灾区对家在曼谷的泰国留学生帕蒂来说,秋季学期的线上开学没那么惊险。她原本在波士顿的一所大学读大一,3月初学校响应政府的要求停课,并要求所有学生搬离宿舍。考虑到美国疫情加重的风险,她没有考虑逗留,立刻打道回府。
这学期,尽管她可以选择回学校上课,但考虑到疫情的关系,母亲表示坚决反对,帕蒂最终选择了上网课。“我看了学校的开学指南,我们还要继续住在宿舍。如果一个人感染新冠病毒,整个宿舍的人都要隔离。”帕蒂说。
因学校清空宿舍,但帕蒂的家具和大件行李无法带回国,只能租卡车将东西转到朋友家的车库里寄存。
在帕蒂眼中,相比美国,泰国政府对疫情控制得很好。泰国疫情的高峰期出现在3月,当下早就得到了控制,并在7月恢复了所有商业活动。截至9月6日,泰国累计出现3444名确诊病例,造成58名患者死亡。
“当然,晚10点到凌晨4点绝不是最理想的上课时间。”她提到了泰国和美国的时差。她说,自己大部分的国际同学也选择了在家上网课,学校这学期将一些重要课程改为录播,以照顾在不同时区的国际学生。
相对于匆忙转为线上授课的上学期,美国高校对新学年的线上授课考虑得更为周全。考虑到学生在线上很难像在课堂中那样保持长时间的专注力,有学校将一天两小时的课程拆分成了两天各上一小时;有学校鼓励教师多使用Zoom等软件上的“举手”功能,提高学生的线上参与度;有学校将原本线下进行的课外活动转到线上,如为师生面谈设置预约机制,鼓励他们一对一沟通;有学校组织同专业学生进行线上聚会,让新同学认识彼此。
帕蒂说,尽管学校做出了各种努力,但人不在校园,还是会错过很多珍贵的体验,比如多样的社团活动、各种运动竞技比赛,以及和同龄人在一起沟通交流的机会。她也担心网课质量会打折扣,尤当请教问题不再是直接走进教授的办公室,还需要专门去约一个线上会议,让她失去了以往的积极性。
即使帕蒂回到校园,短期内她也很难过上期待的大学生活。从8月1日开始,全美超过三分之一的大学重新开放。但这项开放计划充满了危险,据美国媒体报道,超过36个州的学校开学后有学生确诊,总人数超过8700例。也因此,允许线下上课的高校制定了严苛的疫情管理措施。
以哈佛大学为例,今年秋季仅允许不超过40%的本科生返校,绝大部分为大一新生;高年级同学需进行特殊申请,以证明自己缺乏条件在家上课。哈佛的校方网站显示,8月29日至9月4日,该校共进行了10028次新冠病毒测试,共检出11个确诊案例。根据该校的开学指南,学生一旦返校将接受新冠病毒测试,之后根据情况每周至少进行一次测试。一旦发现确诊病例,学校将进行追踪,并要求密切接触者进行自我隔离与病毒检测。
在施行类似政策的康奈尔大学,开学第一周便出现校园内小范围的集中传播――因为有学生进行不戴口罩的集会,导致至少39人感染。康奈尔大学因此决定禁止十人以上的校园聚会,取消所有校方组织的活动,并表示不排除开除违规学生或禁止其入校的可能性。同样,刚刚开学的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也出现了集中传播案例,有349名学生因为密切接触进行了隔离,直接导致该校在开学一周后宣布闭校。在俄亥俄州的代顿大学,开学后(至8月28日)确诊案例达到744人,感染率接近惊人的10%。
“重新开放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康奈尔大学的一位学生家长在给校报的公开信中写道,“但现在不是向犯错的人扔石头的时候,而应指出其错误所在,进行改正,并不断向前。”
爱香回国后很快在东京找到了工作。尽管她仍对日本保守的工作环境感到不适应,但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还有家人和朋友在身边,又远离了疫情重灾区,让她倍感幸运。
我在三年前认识了爱香,最初的话题便是东亚国家职场女性的困境。她大学毕业后原本在东京的一所中学教书,因为向往更开放和自由的环境,才毅然前往美国。她说,日本女性往往只有离开,才能在职场与社会中被更平等对待。她之所以选择赴美留学,也是被美国相对宽松的移民政策,以及读书后留下工作的可能性所吸引。
然而赶在找工作的节点,她却遭遇各种难以预计的变化,让此前的美国梦付诸东流。“可能是我的时机还没到吧,但以后还会有(机会)的。”她对我说,未来仍希望前往美国或欧洲工作。
提到在美国最后几个月遭遇的多重打击时,爱香说,这段经历使自己更强大了。“如果以后再发生类似情况,我会对自己说,在那个没人帮助的艰难时刻,我都撑下来了,那我一定能再奋斗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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